在媒体的许多案件报道中,我们经常把警察特别是刑警妖魔化,一提到冤案就开始讲他们如何刑讯逼供。这固然是造成冤案的原因之一,但并不能代表刑警的全部。哪一支队伍、哪一种职业你敢说百分之百就纯洁呢?这篇文章很平常,案子侦破过程也并不出奇,之所以转发它,是因为它的真实,真实记录和还原了警察的工作。不必指望有太多人能理解警察,但祖国和人民需要的时候,他们是会义无反顾地……我们不能剥夺孩子们梦想成为警察的权利……
“刑警的工作95%是无效的,但是,没有这95%的艰辛,就没有那5%的成功。”
一个非典型刑侦民警的“8.29”案件侦查手记
那天是8月29日,快下班的时候听说黄岩西城雅林村发生一起火灾,两个女孩不幸遇难,当时心里就有些疑问,大白天的火灾为什么跑不出?
吃过饭,准备到楼下锻炼一下,然后看一部电影,过个惬意的周末。
7点半,忽然接到指挥中心电话:立即回单位报到!
当警察的前14年,一直在刑侦大队和派出所工作,这样的紧急集合是家常便饭,有时会在半夜,有时会在双休,记得有一年是出现在年三十的年夜饭时间!那时的宣传报道经常会出现一句话“警情就是命令”,我们私下里说的却是“电话就是催命”,是的,一个电话或者一条短信,可以让你计划好的出游、承诺老婆的电影、答应孩子的公园或者是一个久违的懒觉人间蒸发。但是到机关工作后,这样的集合已经很少。赶往单位的途中,心里猜想着,肯定是重大事件或者案件,否则怎么会叫到我们,会不会就是下午的事情?
果然,下午的两个女孩死亡事件,已经确认是一起杀人案件!杀死两人并焚尸,应该是黄岩“2.4”放火案后最严重的刑事案件了!
专案组已经成立,我们属于临时抽调的人员,被编入一个叫“路北排查组”的临时机构,负责现场东面、村主干道北面一块居民区的排查。
我们赶到雅林村,就在村口,来自各单位的很多民警已经到了,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案件,人员到齐后,临时任命的组长和副组长简单介绍了案情,死者为13岁的小霞和8岁的小璐,具体的情况正在调查中。在进行了一番战前动员后,他们把我们20多个人进行了再分组,我和一个派出所的老民警、还有个村里的老干部分在一个小组,我是小组长(或许有从十二品吧?新官上任,顿时感受到肩头沉重的压力,呵呵)。
老刑警都有个外号,以前半夜的对讲机里,甚至呼叫的就是外号!我们的组长叫“藤瓜”,副组长叫“驴”,藤瓜白白胖胖,驴高高瘦瘦,你见过他们就会知道这外号有多棒,有时我都很佩服那些起外号的,他们怎么可以把外号起的这么形象,这么贴切?我在刑警队混过,自然也有,但是我不告诉你,我就不告诉你们!
藤瓜和驴把我们带到了现场最东面的一片民房,这就是我们的“责任田”。
在开始工作前,我特地去了一趟中心现场,现场拉起了警戒带,几盏水银灯把现场照得雪亮,大批听到消息的群众聚在了四周,中国人爱看热闹,特别是这种死了人的火灾现场,观众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兴高采烈,仿佛参观的是某一处风景或者某一场演出。一群穿警服,带着医生那种手术帽的警察在警戒线内忙碌着,地上铺满了各种箱子,闪光灯频频闪着,这是刑事技术员在勘察现场,勘察现场的活我整整干了十年,看见他们,心里还是觉得很亲切。
我们的任务是排查,首先我想就“排查”啰嗦几句,在关于中国警察破案的报道中,“排查”或者“排摸”是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动词了,不管是在技术落后的建国初期还是高度发达的当今。如果你认为警察破案都是像火眼金睛,在人海中一下子就识别出罪犯,或者是像福尔摩斯那样,缜密推理,抽丝剥茧,让犯罪嫌疑人的伪装彻底消失,那么,我只能告诉你,你电影看多了!大量的案件中,排查这种最“土”的办法还是非常重要的。排查,说穿了,就是一种“排除法”,首先把所有的人都当成犯罪嫌疑人,逐一见面,问许许多多零零碎碎的问题,比如案发当天下午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等等,被问的人会有一点点不好受,假如你不是凶手的话。
理想状态下,一万个人中,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被排除了,剩下的那个就是凶手了!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在人员大流动的当今社会,在一个外来人员聚居的村庄里,能不能摸清所有的住户,做到逐一见面?而且,凶手的脸上没有写着“凶手”两个字,你就是见面了,也不一定就能马上识别,要通过各种因素来排除、认定,这中间其实还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影响着你的判断。再说了,这些是基于凶手就住在村里的判断之下,假如那人只是偶尔经过村庄找老乡,或者收个破烂什么经过村庄的?
排查工作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但是需要民警细心、耐心,更必须高度负责任,或许你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功,但是你稍一疏忽,可能所有人的努力都成了无用功,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刑警的工作95%是无效的,但是,没有这95%的艰辛,就没有那5%的成功。”
开始工作,按照要求,当晚需要做的工作主要是把片里所有的住户搞清楚。雅林村位于黄岩的城郊结合部,像所有类似村庄一样,老房子多,违章搭建的小房子多,出租房多,外来人员多,情况复杂。我们这个片大约有十几幢房子,房子的周围又有许多的小房子,大的有十几平方,小的只有几个平方,我们三个人从东头开始,一间间地敲门登记。
发生火灾的事情在村里早已经传开,但是案件性质当时还处于保密,我们的到来让很多老百姓感到疑惑,一些聪明的私下问我们是不是有人放火?对于这些,我们不能直接回答,只能回答那句非常经典的,曾经用于我们的前领导的——“你懂的”!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欢迎我们的到来,村里的人晚上睡觉早,10点多的时候,不少房子就已经熄灯,我们要用力砸门,反复解释才能让房主把门打开,有些人听到我们问他们下午的活动情况,心里有点不爽,有一个开出租车的外地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们看我像罪犯吗?”
人真的是不可以貌相的,特别是对警察来说。我刚才说过,凶手的脸上没有刻着“凶手”两个字,多年的警察工作中,我见过贼头鼠目、凶神恶煞的罪犯,也见过相貌堂堂,一脸正气或者是老实巴交的罪犯,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杀人分尸案件的嫌疑人,因为他曾经和死者通过电话,我们通知他到刑警队谈话,他就自己开车来到刑警队。他是一家企业的高管,穿着名牌的西装,头发整地油光滑亮,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水味,和我们说话时文质彬彬,看上去就是有修养的人,当我们告诉他死者的死讯后,他那一脸的震惊足以让我们相信他事先并不知情,当结束谈话离开的时候,他还热情地和我们一一握手,当最后的侦察证实他就是凶手时,我也是一脸的震惊。所以,有人问我他像不像是罪犯的时候,我的心里都在冷笑,但是脸上浮现的是微笑,然后告诉他你一看就不像,但是领导吩咐,我们必须要走个程序,希望理解一下,呵呵呵。
那一晚特别闷热,我是个胖子,特别怕热,几圈走下来,衣服就湿透了。
当晚,我们初步搞清楚了这一片有多少房子,大致有多少人居住,准确地数据根本无法得出,一些房间黑灯瞎火,敲门也无人应答。
12点,工作基本上无法继续了,组长宣布第二天早上7点继续工作,然后我们就解散了。发生大案后,第一晚一般都有个很高大上的案情分析会,我们组的藤瓜组长和驴副组长去参加,像我这样的小组长的级别还不够,没资格参加。据说会议一直开到第二天凌晨四点,但是第二天7点,藤瓜和驴已经出现在村里,眼睛红得像兔子。这里告诉一些想当警察的年轻人,当警察就必须做好熬夜的准备,在派出所工作,即使不是大案件,平时值班时一起打架、一起纠纷都能让你一夜无眠。年轻的时候,连续几个晚上熬夜都没有大问题,随着年龄的增长,熬夜变得非常痛苦,一个晚上不睡,需要好几天来弥补。
我们还是在村口集中,他们带来了指挥部对案件的初步分析,并且告诉我们,指挥部决定采集村里成年男人的血样。为什么采血,我不方便透露,但是各位亲如果看过当下的一些侦破电影,就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当时对于采血,我心里还有点疑虑:群众会配合吗,会认为我们侵犯人权吗?组领导说,要向群众解释清楚,还要遵循自愿的原则,如果群众不愿意可以暂时不采集,但是相信群众会有这个觉悟的。
领取了酒精、棉签、针、血样采集纸,我们回到了自己的“责任田”,这个时候,村民们已经都知道案件的性质了,因为村里已经贴满了悬赏公告,提供线索破案的最高奖励五万,五万那两个字是用非常醒目的红色大字标出的,其后的无数次走访,我都会和走访对象提到这个数字“五万,五万!”,同时伸出五个手指晃几下。
我采集的第一个对象是本地人,一个老年的村民,其实前一天我们已经来过,我再一次核对了他的个人情况和家庭成员,并小心翼翼地提出采集血样,这位村民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你们这么辛苦,我们应该配合的!”说完就卷起了袖子,我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然后告诉他这不是义务献血,不需要手臂上抽一大管,手指头上戳一下就可以了!
说实话我自己也非常怕验血,每一次站在验血窗口都有种上刑场的感觉。我不是护士,只是在当天早上接受过短暂的采血培训,手法很不专业,常常把对方扎得“哎哟”一声,最糗的是碰到一个体重足有两百斤的安徽人,由于做粗活的缘故,手特别粗糙,皮很厚,我一连扎了三下都没见血流出来,那汉子的五官早已经拧成一团了,第三下后,他愤怒地说道:“扎重点,给个痛快的吧!”这时我想起古代死刑犯家属要给刽子手行贿,希望下手利索点,原来人怕的不是被一刀砍死,而是一刀砍不死!
那天上午采集了10几位男性的血样,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没有一个人推辞,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我说明意图后基本上都是主动伸出了手,不过他们提出的共同要求都是“扎轻点,我怕痛!”特别是一些大个子或者老年人说出来,而且蒙着眼睛不敢看,总是给我一种“很萌很可爱”的感觉。
村里人很快就都知道了警察要验血的事情,到了后来,我就基本上不需要解释了,我老婆一个学生就住在村里,他在微信里兴奋地说村里所有男人都要验血,自己还没有轮到,似乎很期待的样子。
采血这件事上,我最初的疑虑完全没有必要,村干部带头采,普通群众、外来人员毫不推脱,他们是善良的,是通情达理的,是同仇敌忾的,他们对侦破给予了很大的支持,盼望着我们揪出那个挨千刀的凶手!
为了联系方便,我们建立了微信群,10点多的时候,群里发来通知,11点局食堂开饭,这是为了适应群众的时间,因为上午去的时候,很多人都不在,或许中饭时间到家,同理,我们的晚饭5点不到就吃好了。这里还要感谢一下后勤的兄们,我们的菜饭明显比平时要好,关键是,不用打卡!
下午和晚上,我们在村里继续溜达着,我们共有三个大组,路南、路北还有中心组,中心组是距离现场最近的,也是领导们认为最有可能发现情况的,所以参加的人员基本上都是刑侦大队重案组或者是抽调上来的老侦察员,可以说是“中央军”,带头大哥性格豪爽,口才了得,人称“老师”,又因为足智多谋,被赞“比黄鳝还要滑”,手下猛将如云,均系出名门,经验丰富,战功赫赫,仔细看看,不知道是不是显得比我们这些“地方部队”脚步更稳健,目光更深沉?
当天我多次抽空去现场,技术员还在忙碌着,市局的技术员也来了,我想,按照老套路,今天破不了,明天就该省厅的来了。围观的群众还是很多,有一些据说是外村的,老远赶过来看的。
当天晚上收到微信通知,10点半到食堂集中。
不是吃夜宵,这一点我们非常清楚,说明一下。
食堂临时改成了会场,全体排查组的都到了,应该有一百人左右吧,很庞大的阵容。会场的气氛很凝重,分管局领导在讲话的时候,局长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神色冷峻得可怕,轮到他讲话的时候,他告诉我们,这起案件是浙江省今年以来最严重的刑事案件,不破无法向黄岩人民交代,他要求我们除了不怕苦不怕累之外,必须高度负责,除了对我们的工作方法指出问题,提出新要求外,他特别强调,有功人员将会立功嘉奖,工作不到位的事后倒查,严格追究责任!
那一夜的会场气氛与平时的学习会完全不同,我坐前排,有几回转过头看后面,看到大家都听得很认真,没有一个交头接耳的,没有一个在玩手机,我感受到局领导们肩上的压力,也感受到局领导给同事们肩上的压力。
所谓事后倒查,就是说破案后发现凶手就在你的片里,而你却没有发现!
我不追求立功嘉奖,只希望倒查的板子不要打在我的屁股上。
大会结束后,还真的有夜宵!每人一大碗米面,需要的可以加个荷包蛋,但是我没吃,胖子不需要夜宵。
再后来,领导们(包括组长,我们这些小组长就没有机会了)留下继续分析案情,估计又会开到第二天凌晨。
或许是因为有压力,第二天早上很早就醒了,因为有几个对象昨夜没有碰到,而他们早上很早就出门,所以必须早点赶到村里找他们,问话,采血,如此这般。其实那一天我们还有新的任务,根据局领导的指示,需要见面调查的项目更加多,我发现,根据要求,所有人员基本上需要重新再见面一次!
8点多的时候,找人的工作又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我们就开始甄别,比如某某人说发案当天下午在厂里工作,那就给厂里打个电话证实一下,证实了也就放心了,证实不了还要打个问号。这是第三天,我所负责的片已经非常熟悉了,走来走去的路上,在家带孩子的、洗衣服的女人,玩耍的半大孩子见了都要打个招呼“来了?”,“嗯,来了!”我们仿佛是来做客的?
为了确保不遗漏,我制作了地图,每一户人家里有几个男人,什么名字,有没有见过面,有没有采过血都详细记录,地图很潦草,但是很实用,工作进度一目了然。
在中心现场,除了越来越多的围观者,我看到一些穿便衣的陌生脸孔也出现了,他们昂首挺胸地在中心现场指指划划,分局和市局的技术员们捧着本本认真地倾听着,那一定是省厅的专家来了,纵火案件的现场是刑事技术员最头痛的,也是最需要专家来指点一下的,或许明天,就该轮到省厅的专家捧着本本认认真真地倾听公安部专家昂首挺胸的指指划划了。
以前我听说过一种说法,凶杀案件三天是一个节点,七天是一个节点,这两个节点不破,接下来就会很悬了。这是侦察工作的第三天,我想领导们肯定已经开始着急了。其实村民们也着急,排查过程中,有人说自己老婆白天都不敢一个人在家,有人也在怀疑警方有没有能力破案,我的片里有一家小店,走累了我都在店里买罐冰镇饮料歇歇脚,上午的时候碰见一个老酒鬼,一阵猛灌后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说给我们听的:“这个案件哪里破得了,我家今年被偷了三辆电瓶车都没有破出来!”
大叔,您可千万不要拿盗窃电瓶车案件和凶杀案件比较,其实就案件本身来说,两种案件的破案难度是差不多的,但是一起凶杀案需要多少人来侦破?排查组开始就有近百人,第三天领导又从各派出所抽了几十个人,这还不包括技术员以及很多在幕后开展工作的人员,接下去估计还要抽人,反正,整个分局所有的工作先服从这起案件!一起电瓶车盗窃案能这样破吗?并不是我们对人民群众的财产被盗漠不关心,确实是现实情况不允许啊,而且不同于凶杀案件“由案到人”,小案件更多的是采取“由人到案”,就是说先抓到可疑的盗贼,然后再通过审查,侦破他所做的案子。
我当然不会和他说这些,匆忙离开小店,有人会说,假如破案了,回到小店,看看老酒鬼的反应?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而且我还可以想象,猛灌一阵后,他会告诉你:“瞎猫碰见死耗子!”
对一名警察来说,大案不破虽然也不会扣工资,但是脸上肯定是挂不住的,面对群众说话也说不响,而且很现实的问题是,案件不破我们会在风里雨里高温里无休止走下去而没法回到有空调,有茶水的办公室!所以,我们的内心也强烈地渴望着破案,不管是哪一个组发现线索。
继续排查,有几户人家想尽办法就是见不到人,房东一问三不知,邻居们也不了解他们的状况,这些人被我们列为了重点人员,再找不到,就要向指挥部汇报了。
傍晚回到局里吃饭,看到在指挥部里工作的一位头很大的同事匆忙拿着一大叠资料走过,“干嘛,走这么快?”对方没有回话,冲我点头一笑,直到后来,我才回味到,这一笑中包含着许多东西,不过当时,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就过去了。
5点半,回到片里继续开展排查,有几个前两天没有碰到的本地人回来了,不仅很热情,而且还切西瓜给我吃,我和老民警没有推辞,因为确实有点渴,以前局长说能在群众家吃饭是本事,那吃块西瓜也算一点小本事了吧,而且这可能是我今年夏天吃过的最甜的一块西瓜了。吃完瓜,擦过手,擦过嘴,我就掏出来酒精、棉签、针和采血纸……
我所在的片是离现场最远的,理论上来说,凶手出自这里的可能性最小,老民警说:“你放心,板子打不到我们屁股上!”,我笑着附和“是啊是啊!”不过心里也稍微地有些失落,稍微稍微稍微。
晚上8点10分,忽然接到一条微信:8:36到分局食堂开会!
这是一条让我感觉莫名其妙的微信,首先,这个时间肯定不是开会最理想的,应该是排查工作的好时机;第二,一般开会通知的都是整点,比如8:30,实在不行给个8:35也还理解,这8:36算神马东西?
很快,散布在村里的百余名民警们如同溪水流进大江一样,从各条小弄堂走出来汇集到村主干道,然后走到停车的村口,不了解情况的外人一定诧异,村子里居然隐藏着这么多条子?一路上大家都热烈的讨论着这个搞怪的时间,其实大家想到的都是:嫌疑对象是不是已经清楚了?有个聪明人猜,8:36是不是方言里“马上就要散喽”这个意思?
不知道有没有人打电话去指挥部问,我反正没有,走到村口,大家各自上车发动,公路上顿时出现一支长长的车队,少量警车,大部分是私家车,三天工作,大伙儿基本上都是开私家车来来去去的,虽然没有一分钱的车补。
分局大院子里很快车满为患。
坐在食堂里,大家继续议论,局长进来了,神情完全没有前一夜的严肃,脸上居然浮现着罕见的笑容,这更证实了我们的判断。他坐下来的第一件事是从包里掏出几包烟,让前排的民警们分给大家,“喜烟”都上了,那还有啥好说的,不过,我们还是很期待地倾听局长讲话。
其实,傍晚时分,嫌疑人就在整个专案组不懈的努力中浮出来了!局长简单介绍了嫌疑人情况,他25岁,安徽人,是个1米78的英俊小伙子(我开始说的人不可貌相应该是正确的吧?)就住在现场附近(应该就是我们这个大组的地段!),目前已经逃跑,几路追捕高手已经待命,连夜出发。局长通报案情的时候,我脑海里随即出现了一个1米78的大个子杀害小霞和小璐的画面,甚至出现了小姑娘临死前无助的眼神……NND,这个挨千刀的凶手!
最后,局长对我们说,感谢各位做出的努力!他说完这句话时,会场响起了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脸,没有当过警察的人绝对体会不到我们当时巨大的幸福和豪迈,案件的侦破是一部巨大的机器,我们都是其中的一个部件,众多部件让这个机器能够高效地运转,那个小品里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我骄傲!”
当然,除了作为警察的自豪,很多人(肯定包括本人)心里必须还有窃喜:“今晚总算TMD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嫌疑人确定只成功了一半,能不能抓住罪犯,这就看我们那些“中央军”战友们的水平,我们这些“地方部队”该退出战场了,次奥,第二天又是黑色星期一!
说到这里,有些细心的兄会问起“8:36”这个时间的缘由,晚上我特地问过发通知的人,就是那个头很大的兄,他摸了摸大头告诉我,几乎每个人都要问他这个问题,不过他也搞不清缘由,只记得当时局领导在兴奋之余,脱口而出:“8:36集中!”冥冥之中有巧合,这个数字用方言来说,就是“马上就散喽”,是的,对象明确了,排查组当然就散了,真的是毫无违和感!
回到家,预期的睡眠迟迟没有来到,躺在床上看手机,发现临时组建的“路北排查群”微信群已经取消,民警们一个个退出群,看来,很多人也还没有睡着。三天的时光即将过去,三天里,有辛苦、有焦急、有烦躁、有兴奋,也有惊喜,但是重回原工作岗位后,这些都将逐渐淡去,直至遗忘!忽然间,我想把这几天经历的记录下来,我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到书房打开电脑,充满激情地开始码字……
写到这里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我的那些“中央军”战友们应该已经在漫漫追捕路上了,祝福你们,等待着你们的好消息!
2014年9月1日凌晨
9月1日,上班途中经过一个小学,送孩子的家长们的车让道路拥挤不堪,车流中,望着那些背着鲜艳书包蹦蹦跳跳的小学生,忽然想到,如果不是这场变故,小霞和小璐也将是这样走进校园的,但是此刻,她们俩躺在殡仪馆冰冷的柜子里,再也无法背上心爱的书包!
2014年9月1日上午
昨天晚上10时,电话响起,忽然有种感觉:应该是人到手了!果然,同事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前往苏州的“中央军”已经将犯罪嫌疑人抓获!
带队是一个外号叫“大象”的老刑警,此刻,我想他们一定在心里大喊:
一个字:“爽”,两个字:“很爽”,三个字“老实爽”,四个字:“很爽很爽”!当然,此时,还不是欢庆的时候,“城头战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审查、取证,一大堆的事情等待着他们……
2014年9月2日凌晨